我的大脑我做主:一位癌症患者的化疗经历
2009-09-19 20:18:27   来源:丁香园   作者:  评论:0 点击:

化疗军团战友之间有一种像合同一样的相互尊重,这场战争中的老将中也一样。有时这种尊重是默默传送的,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去谈论它。有时,它在身经百战的士兵中快速分享。
哪里?食道。
医院?凯特林
化疗药?顺铂,氟尿嘧啶,Drano,Borax...
副作用?同样:恶心、呕吐、掉头发。脚趾头还麻木。
噢!
此刻,一股金属味幽灵般地同时袭上2位病友的喉头,那味道来自静脉注射的糜烂性化合物,因为它能救他们的命。也许应该来一份烈酒,噢,不,可能需要两份。
首先是口味改变了,接下来的两个人开始讨论最近才受到重视的另一个副作用了,这个副作用被粗鲁地称为“化疗脑”,一些病人在完成治疗方案之后经历的认知能力的模糊。这种模糊并不总是能被完全消除,肿瘤学专家正在认真考虑这是高年龄或者癌症引起的心智衰弱。他们原来曾以为是抱怨而驳斥过这种原因。

对我而言,读到化疗脑使我重新想起了金属味。我于1999年接受了化疗,拜令人厌恶的复发所赐,于2004年再次接受化疗。在我看来,我既是不幸的,又是幸运的。不幸的是我必须忍受一切随之而来的恐惧和屈辱,两次。幸运的是我还有化疗方案可以选择,两次。不是所有的癌症都对化疗有反应,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幸运。
我经历了所有典型的副作用。恶心:数天的时间,虽然有时呕吐打破了乏味(的生活)。掉头发:反正我正在成为一个秃头,化疗挽救了我妄图梳头的幻想。神经病变:即使是现在,我的脚趾也感觉好像在棉花包里。

现在看来,我的化疗脑症状像是普通定义的反面。自我诊断的结果是,我原来就有一些智力模糊的症状,在化疗期间和化疗结束后这种症状立即解除了,所以我突然清楚起来。然后,随着化疗作用和记忆力的减退,我的混乱状况又回来了。也是反复了两次。

1999年,癌症诊断结果出来之前,我们期待有个最好的预后结果,可我依然整日笼罩在阴霾之中。没有欣喜于有个亲爱的妻子,不满两岁的女儿,简单说来工作目前还喜欢,41岁,犯过的重罪还不值法庭开一张传票,交通拥挤,工作冲突,橱柜里没有维也纳手指。

癌症,正像人们经常说的那样,总会使人精神紧张。我的诊断一直徘徊于理论方面,直到我开始6轮化疗中的第一轮。每一次化疗都要在医院住5天。护士在静脉输液架上挂上澄清的看似普通的输液包,在我的右手臂找到饱满的血管—然后 ,我慢慢清醒了。

厌恶了没有什么味道的食物,我突然渴望一种最普通的食物:鸡蛋,一个煮熟了的鸡蛋。我被监禁了,当然,其实是被拴在一个静脉输液架上,我透过医院的窗户盯着下面的人,面对他们的日常工作,纯粹地嫉妒。想象夏日的夜风吹过汗湿的衬衫,带来凉爽的感觉,我曾以为不怎么样的3块钱的冰激凌,现在尝来一定很美味,还有5块钱的啤酒,当看着一场不怎么重要的棒球赛,喝着啤酒,那是多么美妙的感觉。男人都像孩子一样,打闹,摔跤,在草地上跑来跑去。我过去经常玩棒球。

早上,当小便带走了注入身体中的残余毒药,我就和静脉输液架朋友一起挪动到窗边,再一次研究下面的人群,他们移动着,拥挤地,悠闲地,去工作,去约会,去用餐,或许,为了一个煎蛋三明治无数次穿越清晨的曼哈顿。

从盛夏到深秋,慢慢地 ,化疗把我变成了一个秃头的家伙,苍白的脸色,惊恐的眼神。但是,化疗也擦去了混沌,揭示出这个世界平凡光辉的一面。我不会告诉你,我在看到一只小狗的时候哭了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,我徘徊在睡着的女儿左右,看那小小的胸脯(随着呼吸)上升和下降,我品尝一个普通橄榄的复杂滋味,我甚至注意到了萤火虫,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深夜里跳跃的火花了。

在化疗,放疗和几个星期的缓冲以后,就像医生说的那样,2002年2月我被宣布解放了。再也不要,我发誓,再也不要把这些简单的事情看作理所当然。过去我是个瞎子,但现在我不是了。

当然,随着化疗的效果和记忆的消退,迷惑的状态又回来了,尽管我和妻子现在幸福的有了两个女儿。我如此讨厌塞车,还有维也纳手指。谁吃了最后一个维也纳手指?

然后,在2004年的春末,可能当我正在责骂一些很明显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时,癌症,不受欢迎地再次光临了。我再一次感觉到脖子上寒冷的死亡气息。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。如果不能从中学到什么,从癌症中生还又有什么用呢?是否提高了呢?我这么愚蠢,以至于需要两次接受“生命如此宝贵”的提示?

我返回了癌症中心,接受了更多的化疗,更多同样的副作用,包括“化疗大脑”的个人现象。迷雾消散了,世界清晰了。

化疗之后就是大手术。大手术狠狠地打击了化疗曾经想告诉我的那些事情。我身上的癌症再一次被清除了。这一次,上帝啊,这一次(我又胜利了)!
我成了行走着的话唠(活生生的唐僧?),我告诉朋友们,要像它是人生最后一天一样过好每一天而不带丝毫讽刺意味。因为,哥们,我就在这。如果我不是如此克制着,我一定给你一个拥抱。

慢慢地,不知不觉地,日常的迷雾又回来笼罩了我。它像创可贴一样,一点一点,一点又一点地增多,把我捆绑成了一个木乃伊。就在几天前,和妻子女儿在车里时,面对阻塞的交通,我又开始咒骂。
换个角度看问题,我妻子说。换个角度。
我压根听不进去。你看,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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